众所周知，高考是人生的重要转折点。由于各人的境遇不同，因而对高考的感觉记忆也都不尽相同。而我的高考经历则是一个让我终生难忘的过程……

对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里我们那批人来说，凡是经历过高考的或多或少都会给我们留下许多难忘的记忆。许多人也会像我一样患有高考“后遗症”。主要表现：一，长期失眠焦虑，造成的原因是连续三年的高中晚自习和高考的压力。二，经常做恶梦，梦境一般都是在紧张地考试，感觉考试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往往总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然后惊醒……。我一直到参加工作以后十几年里都常常有这样的梦境。因为不管从那个角度去说，“万恶”的高考绝对是神圣的，公平公正的，也是每个人重要的人生转折点！

九一年五月初，我稀里糊涂地参加了全省两所艺术院校的专业考试。凭着那“原生态唱法”和对音乐的热情，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后来我参加了高考预考，由于刚刚经过学潮风波，全国减少招生。因而我以很差的成绩就被无情地淘汰了。而我所在的文科班里，全班60多个人，最后只有6个人通过了高考预考。

有一次，我去学校拿毕业证书。我们班男同学把宿舍的床都搬进了教室。那是一个高考等于“跳农门”的时代。对于他们，我心里除了羡慕以外，看到他们被埋在书堆里又平添了一份感慨。教师上课也采用了一种坐着的“闲谈式”的聊天教学手段。而我只好默默地走开，走向那个未知的领域。殊不知道，许多艰辛困苦苦涩和无奈正等着这样一个踌躇满志的我……。

那一年的高考，我们班最后只考取了一个女生，还是个中专外贸财会学校。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刚刚以满腔地热情参加完乡里组织的抗洪排涝工作。面对百年未曾遇见的特大洪水，似乎所有的理想信念人生追求都被无情地淹没。取而代之的是对大自然的敬畏，对生命的尊重，对生存的渴望……。

以后的几年中，每到高考的三天，我的心里总会掠过一丝丝苦涩与无奈。联想到自己眼前的一切，心情就会更加忧郁：因为这几年之中，为了生活我曾经进工厂当过学徒，因嫌弃工作强度超强而逃避；曾经因为学做生意失败而彷徨；也曾经受人之邀前去代课，尽管自己被那一双双充满渴望知识的眼神感动着震撼着，但面对微薄的工资收入与自己的实际付出，不得已而放弃；为了生活不得已要外出打工赚钱……所有的一切都是无奈的！老天似乎从来没给过我笑脸高考走艺术，本来还可以想通过参军入伍改变自己的现状，可是由于当年有人为了他的儿子能去参军，故意给我做了手脚……几年之中，我似乎从来没有从内心流露出一丝丝的微笑，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很无奈的！

九四年三月，我在上海打工。我从报纸上看到有关高考的消息。我们这批人仍然可以以社会青年的身份参加高考。（几年之中高考改革，必须先通过各门功课没有会考，拿到证书才可以参加高考)我在综合考虑和全面衡量下，依然决定：我要参加高考，我要圆自己的大学梦！

好在这几年之中，我从未放弃过对艺术的追求。站在回乡轮船的甲板上很是激动：仰望弦月初悬的夜空，一切显得悠远神秘……；俯瞰奔腾的黄浦江，波涛汹涌澎湃气势磅礴，浪涛以她最大的胸怀吞噬着游人乱抛的垃圾……我的心也久久不能平静……回想起自己以前的多次受挫，强烈的自尊心不止一次想去轻生，却又一次次地从心底唤起自信与希望的经历时，孑然一身的我伫立在甲板上，任凭寒风的肆虐和水花的溅淋一直到天明……

下船后，我又经过近三个小时的颠簸回到了家。孤身一人在家的父亲见我又一次一人回家，没有喜悦只有叹息，眼神之中透露出一种失望。而父亲的这种叹息和忧郁的眼神是我整个人生中最怕听到和看到的。因为这几年，我做什么事情总是半途而废，而且喜欢一意孤行。在村里人的眼中，我似乎是个“二流子”：因为别人家的小孩要么安心学艺，要么安心打工。有的在父母的张罗下早已封妻荫子，而我……？二十老几的人了，至今仍业不成，事不就……。

我匆匆收拾了一下东西，跑到我大姐家借了煤气灶。一个人很早偷偷地从村后出发。骑了四十公里的路到了县城。先是找房子，和别人讨价还价，最后以25元每个月暂时住下来，接着便是找补习班。

“刚开学才不久，算你一学期，学费750元，伙食费350元，大米 ……”口吊红塔山，嘴有点歪，不常来办公室的退休老师和我说到。

“我如果专业不过，连高考的机会都没有，最多只读一个月，最好收我200元高考走艺术，好吗？”我不卑不亢地说道。

“哪见过你这样的学生，流里流气的，上学还讨价还价？真是的……再说你不也学到知识了吗？”他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我自己打工挣的钱，我怎么可能不处处算计着，再说那些知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用？……

“你要么缴钱，要么早走吧，我们反正人嫌多……最后他将身体往椅子上一靠，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朝我挥挥手……。我只好悄悄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毕竟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专业考试了，我不敢怠慢。我一边偷偷地去那间教室上课，一边找专业老师辅导。因为那个补习班每天都有人缺席，这样的日子过了二十多天。等到我像狗一样的参加完全省几个学校艺术高考拿到文考通知单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五月中旬了。想留在县城那家文科补习班已经是不可能了。因为先前的那个老师已经有所察觉赶我几次，我不得不”搬家“了。

因为心疼父亲一个人在家种7-8亩地，我先是回家参加了夏收大忙，帮父亲移栽了三亩地的棉花，脱粒好大麦。又一次带着我的行装去了另一所学校。人家很欢迎，可是没上一个星期，那个班主任也催促我缴纳350元。摸摸自己的口袋，经过一个月的奔波考试已经所剩无几了。接下来两个月的生活费体检费报名费如何面对？囊中羞涩的我，很是无奈！……

自从高中毕业后，我几乎是从来不好意思向父亲开口要钱的。91年年底刚刚翻建了房子，家里还欠了许多外债，父亲是个“农民”，也没有多少收入。那个时代老百姓的穷苦是现代人所无法想象的。

如果说我先前离开县城是灰溜溜的话，那么这一次我真的是不辞而别了，我只和一个同学悄悄地说了句：假如班主任老师问起，你就说我走了……我的下一站是我的母校----南莫中学。那一夜我带着行装，在母校附近的一个大桥上坐等到天明。初夏的夜很短，也不冷……

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母校了！高中三年，虽然没有犯过大错，但是个性张扬特点多多是全校闻名的。许多老师仍就记得的是：我曾经代表学校参加县文艺调演获得过最佳表演奖。

“好吧，你来吧……。”我找到我当年文科班的班主任，他一口答应了。也许因为我们是同乡，也许是他知道我的一切，他如今已经是该学校的校长了。

“不过，你已经有三四年没看书了，文化可要好好地抓紧啊……?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和同情。时至今日我仍记忆犹新，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一直到高考结束我只缴了不到百元的资料费。

接下来我又是找房子，料理自己的生活。毕竟好长时间不看书了，我每天除了学习仍旧是学习。连走路都在背单词思考历史政治问题，甚至是睡梦中也是如此，那间小屋的炎热与蚊虫的骚扰对于我来说似乎全无一点点感觉，因为高考是绝对神圣的！天知道，我是从初一年级的语文和外语开始复习的……

刚进班没几天就迎来了南通市第一次调研考试，那天语文课周峰老师说：“下面我们请同学们来欣赏一下王老师的文章《道德与情操》……我惊愕了！当全班的同学把惊讶的目光投向教室后角落里的那个我时，向来不知道羞涩的我，竟然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打那以后也才有人注意到他们班多了个默默无闻的轻进轻出的数学课从来都不上的我（我们艺术生数学可以免考）。尽管我清廋的脸庞少了一份稚嫩，尽管我的眼神之中总是自然流露出刚毅与自信，可还是遭到了许多非议……

他是个学艺术的，怎么一点不像……？

……他整天不说一句话，直到晚自习才来？

……那个男生简直像个半呆子？！……

我无时间也更无心情去理会他们的非议。因为高考是神圣的，也是来不得半点差错与侥幸的。我在这种沉默与独来独往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转眼高考便临近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的一切还算是顺利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则更加让人难受与煎熬了。由于艺术考点都设在南通市区里。7月6日中午我才赶到。考点周围的许多宾馆都住满了考生和家长们。有的提前半个月就预订了。附近最便宜的宾馆也要100元一晚。我于是顶着38度的高温，挨家去找。火辣辣的太阳好像要把那柏油马路和附近路边的招牌都要晒化……!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整个世界就像个大蒸笼，烤得让人窒息。后来跑了近5公里，终于找到了一家。那家旅店除了一张床和一个似乎永不起任何作用的“微风大吊扇”之外，什么也没有。我一口气喝了一肚子免费的饮料——自来水后，把自己往床上一撂……

到了晚上，开始感觉肚子隐隐作痛浑身无力，连连作呕，什么也不想吃，昏昏然然的。到了十点多钟，感觉口干舌燥更加难受.考虑到第二天要高考，于是勉强爬起来到附近找了一家医院。一量体温，41.5，等到挂了两瓶水后，已经是凌晨2：00多钟。

我时至今日仍然无法记起：自己是如何离开那家医院的，又是如何摸回那家旅馆的，甚至连那家医院的名字也都记不清了。模糊之中，我梦见自己正在往一个深渊里跌落下去，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声响……

……啊……，啊……！

我失声大叫，猛一惊……原来是梦。一看表已经是7；50了。赶紧抓好文具和准考证往外跑……那时候的高考不像现在这样备受社会关注：电视台 电台 各机关社会团体都以最大的热情给与关注。我出去时，适时上班高峰，坐公交?不行！赶紧打出租，中途了又遇见了两个红灯……明明是四元钱，我们下车时三个人每人都给了四元。……而当我匆匆忙忙地赶到那个学校的时候已经过了10分钟。我一边手举准考证一边冲着警察和门卫大喊：“请快告诉我45号考场在哪里……？

整个校园和教学楼一片寂静，只有几个巡视在走动。好不容易一屁股坐下来。我脑中一片空白，浑身紧张得发抖……我告诉自己必须要让自己安静下来。我用清凉油涂搽自己的太阳穴不管用，……干脆把一瓶全倒在头上……热乎乎的火辣辣的，又昏昏然的……最后用圆规的针刺自己的手指……这样折腾了几分钟，才稍稍平静，凭着感觉和经验语文第一题便选择了个“c”。

浑浑噩噩中，考完了一门又一门。考数学的时候，半小时一到，全班除了我之外，所有的人都交了卷子。那两个监考老师实在忍不住了:“我看你也交了吧，反正你也做不出来……？

“也许我只有这样一次高考机会，你们让我静静地坐一会儿吧……?我安静地说道。因为我深深地知道，在我之前和在我之后的这几年里，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竞争中，不知道多少人被挤刷下来。更有甚者，复习几年连高考的试卷都没碰到过，就被无情地预考给淘汰了……有极个别的男女因为无法接受连连的失败最终选择了自杀……有的男女到了最后实在是因为超龄了而不得不放弃，又不得不选择另外的人生……。高考的这种神圣的程度只有我们这批人才会真的知道的，真的懂得的!

那种年月里还有户口性质的限制，我们农村的孩子要想有个好的平台和开始也实在太不容易了……想想这一切我又怎能不珍惜呢？为了这一天我已经游荡了这么几年才迷途知返……!数学题中由于我早已忘记了那个求和公式，干脆把所有的数字都罗列出来慢慢地进行运算……。

我在那两个老师的祝福声中，离开了市区考场，回到了家乡。开始了近乎长达几个世纪的等待，等待宣判我命运的时刻……。

其实，当年艺术考生的入学率也是很低的。我根据各学校的招生人数和参考考生人数进行过初略的估算。一般是25-30人才能录取一人。许多人背后与各个学校之间有着些方方面面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也是公开的秘密。

好不容易等到了公布分数的那一天，我先到学校拿到了分数单，然后去县局查看了所有艺考（音乐）人的分数。全县近130名的音乐考生中我文考是第五名。心中才稍微有些安心。但联想到自己的艺术成绩时又有点不寒而栗，因为我的艺术成绩是比较低的几个人之一。

又过了好长时间的等待，终于在县局录取公布栏里看到了我的姓名。我的那种感觉和程度简直不亚于当年的范进。那天我先是看了一遍，小声念了一遍。不敢相信又似乎怀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走出那间院门……揉揉眼睛再次回头又看了一眼……远远地站着，直到又有别人来看时，依次念到我的姓名和录取的学校时，我清晰地听到，才放心地坐车回家。

尽管我的艺术基础不是很好，但是天赋似乎还算可以。在大学生活中，我很刻苦认真地学习各门学科。如果哪天没有认真学习我都无法原谅我自己甚至无法入眠，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我的大学生活，我大学的女朋友以前一直不能理解，认为我是故意“做作”地那样说又那样做。直到参加工作以后两年，她才对我说：现在我真的知道了体会到了，你当年为什么那样用功学习了……，所有的一切只有那些不轻易得到的和拥有的，才会懂得去珍惜……！的确:大学生活是我人生中最青春最精彩最充实的时光，也是我平生中最美好的记忆！最后我以较为优异的成绩毕业，参加了工作。

转眼间，离那年的高考已经有小三十年了。而今我回首自己的人生之路时，内心仍然会涌起一份感动与驿动：我为我自己曾经的付出与最终的得到而感动！为自己在苦苦追寻理想和人生方向的过程中用心走过的日日夜夜而感动！为我自己在感悟人生的过程中似乎有这样一种独到、拥有而感动！尽管在当今的社会生活中，许多人在物欲横流中折腰，在权贵面前献媚，在利益面前自私贪婪而不折手段。但我自己仍然以自己内心的这种对艺术的热情和初心，安心平静地工作着，生活着。我常用歌声表达我对生活的感受，用艺术陶冶自己的情操，用微笑面对到来的一天又一天……。我想：如果当年我不回头参加高考，也许我仍然会继续自己的打工生涯，以我的个性和追求精神也许也能小有点成就。但是那一切是背弃了自己的理想，是另外的一种方式的人生。没能读大学，没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会终生遗憾，也永远不会从内心里原谅我自己……。

我不知道现在的学子们会以什么样的心态心境参加高考，也不知道那些已经经过高考的朋友又会有什么样的记忆和回忆，谨以此文与那些热爱生活的或者是为了自己的人生理想仍然在跋涉追求的朋友们共勉……！（作者：文房四宝 2021年3月中旬 海安）

本文章采集于网络空间，如果涉及到侵权，请联系13524470127，会第一时间删除。